作為資深中國題目專家，劍橋大學教授馬丁·雅克深諳中國歷史與現(xiàn)實。2019年9月6日，馬丁.雅克出席“2019中國發(fā)展高層論壇專題研討會”午餐會現(xiàn)場，就中美關系發(fā)表演講。以下為演講全文。 馬丁·雅克在午餐演講上發(fā)言 （文/馬丁·雅克） 自從特朗普政府一年多前首次對中國加征關稅以來，人們就一直在猜測兩國事否能夠達成某種和解的協(xié)議。 我以為，以為兩國關系能夠很快回回原狀的想法，是由于沒能深刻理解美國態(tài)度轉變背后的深層氣力——這種轉變不是由于特朗普，而是美國國內兩黨共同作用的結果。它的發(fā)生并非偶然，更不是由于某些個人激進的偏好。 1972年到2016年間，中美關系的穩(wěn)定實際上是基于兩個基本的假定： 其一，中美兩國的關系是非常不同等的，美國能力遠遠超過中國，并且能繼續(xù)保持這種上風。第二是假定中國注定能成為一個西方模式的國家。 這兩種假定都被證實是錯誤的。中國經濟目前已經和美國經濟規(guī)模相當，但是其模式依然和美國有很大區(qū)別。 事實證實，這是驚人的錯判，它源于美國的自大，是霸權盛氣凌人的象征，以為自己的影響力全能且永恒。直到2008年西方金融危機爆發(fā)之后，美國的觀念才開始與現(xiàn)實接軌。 美國新的態(tài)度的基礎是，中國對美國的全球霸權構成了威脅。這背后有兩個因素： 首先是中國經濟引人注目的持續(xù)的崛起，其次是美國的相對衰落——前者即使現(xiàn)在沒有被普遍承認，也得到了廣泛的認可；相比之下美國長期以來一直無法接受自己的衰落。 事實上特朗普是第一個承認這一點的美國總統(tǒng)，比方說他提出了“讓美國再次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的口號，但他對這個題目的解決方案卻是拒盡1945年后的多邊主義，轉而擁抱美國的民族主義。 人們常以為這（即美國無法收留忍自己的衰落）是一種變態(tài)現(xiàn)象，但事實并非如此。相反，1945年以前，這一直都是美國的常態(tài)。在歷史長河中，美國在1945-2016年間的做法才被以為是一種錯位。 推動這一轉變的還有另一個強大的因素。特朗普總統(tǒng)辨別出了那些在1980到2016年新自由主義全球化浪潮中生活水平幾乎沒有進步、甚至下降的美國人，并向他們發(fā)聲。正是他們的聲音和不滿破壞了之前的共叫。 同樣的錯位在整個歐洲——尤其是英國都可以發(fā)現(xiàn)，海運費，它們正瓦解著西方政治。 從更廣泛的背景來看，這種范式的轉變很少是短暫的。比方說西方戰(zhàn)后的社會民主福利共叫從1945年持續(xù)到上世紀70年代末；新自由主義全球化在1980年到2016年期間占據(jù)主導地位。 很難相信美國的民族主義傾向只會持續(xù)幾年，甚至只是兩個總統(tǒng)任期。與此同時，美國也很難接受它的相對衰落和世界地位不中斷下降的事實。美國將繼續(xù)讓中國對自身的題目負責，由于這比解決國內那些棘手甚至無法解決的題目要輕易得多。 歷史的車輪已經轉動。英國在這方面提供了非常有益的教訓可供鑒戒。英國的相對衰落可以追溯到1945年，不過更確切地說是始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前夕。 從1945年以來，英國一直在努力重新定義自己，正如脫歐所證實的，英國一直沒有找到答案。現(xiàn)在它面臨著兩個世紀以來最嚴重的政治危機，這個國家完全分裂，而且經常會由于懷舊的情緒而畏首畏尾，不能放棄過往，這也就是為什么英國的未來目前看起來如此黯淡。 8月13日，英國利茲，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前往利茲監(jiān)獄參觀。@視覺中國 中國和美國之間未來的和解需要什么條件？ 美國必須承認，中國在各個方面都是美國的同等合作伙伴。這將為兩國間一種新的合作形式展路。這是基于美國承認中國和美國事不同的，而且將一直不同。 這樣的熟悉才能為全球發(fā)展開辟新的可能性，但是現(xiàn)實道阻且長。我舉一個例子，美國的一個核心要求就是要中國政府停止補貼關鍵行業(yè)，比方說《中國制造2025》計劃當中支持的產業(yè)，但是這卻是1978年以來中國政策的核心。 通過改革開放的政策，中國實現(xiàn)了明顯的經濟轉型，實現(xiàn)了國家與市場的結合，這是歷史上盡無僅有的，也是被證實迄今為止現(xiàn)代最成功的經濟戰(zhàn)略，使得7億多人擺脫了貧困。因此，中國人正當?shù)?、也是合乎情理的以為美國的這一要求毫無根據(jù)，是對其主權的侵犯，否認了中國人決定自己經濟政策的權利。但是兩國同等關系的基礎就要求美國尊重中國事不同的。 這不僅僅是一個政治題目，我以為這是一個根深蒂固的歷史和文化的題目。 在中國，國家在社會中的地位和位置一直和西方傳統(tǒng)觀點截然不同。想象一下，若中國政府堅持以為美國政府應該發(fā)揮類似自己的作用呢？ 上述觀點是荒謬的，而美國政府能夠反駁這一要求的唯一理由，是以為美國和西方的做事方式一直、并且將繼續(xù)是普遍的規(guī)范和行為準則。 但是中國的崛起從兩個方面破壞了這種長期存在的西方假設：首先，中國現(xiàn)在極其強大，不會因壓力妥協(xié)；其次，它的文明根源也是完全不同的，因此中國和美國之間任何同等關系的基礎都必須要尊重和承認這些不同。 這么說吧，顯然我們間隔能夠實現(xiàn)這種理解和尊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特朗普所領導的美國正在忙著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前進，不管是精英階層還是普通大眾階層。我們可以稱之為“大倒退”。 在這方面我們必須要接受一個更加悲觀的可能性，即美國政治一方面是占主導地位的多邊主義共叫的影響，另外一方面則是“特朗普主義”。 固然我不想用這個詞，但在我看來特朗普之后可能還會有更加激進的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 他們遠談不上解決美國的經濟題目，反而會讓這些題目更加嚴重，更加分化美國，使美國的全球影響力降低。在這種情況下，美國可能會變得更加怨恨、更加憤怒、更加激進，更加右傾——同時，美國想要與中國維持一個更好的關系也將更難。 誠然，這些也有可能造成一個好的結果，特朗普這些不一致的貿易政策會對美國的經濟帶來負面的影響，并且讓這個國家在全世界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到那時他的政策不再受到公眾的支持，大家對于與中國合作的態(tài)度也就會發(fā)生改變。 美國在貿易戰(zhàn)當中面臨著一個巨大的危險——正如說保爾森曾經在《金融時報》的一篇文章所說——就是關稅，還有與中國經濟動力的脫鉤，而中國現(xiàn)在是全球最具競爭力也是最大的市場。 美國的經濟將逐漸失往競爭力，因此貿易戰(zhàn)以及貿易保護主義會終極使美國經濟衰退。當然，貿易戰(zhàn)會讓兩個經濟體都受到損害，同時也會讓全球的經濟受到損失，但從長期來講，美國的經濟可能會成為更大的一個輸家。 我們是可以看到的這個趨勢的。2018年7月到2019年6月，特朗普實行關增加稅的第一年，中國對美國的出口增加了1%，而美國對中國的出口下降了大概21%。 從過往幾十年的歷史當中我們也可以看到，當我們談到治理，尤其是經濟治理這個領域時，中國實在比美國要成功得多，而特朗普在這方面實在有很多的劣勢。 此前，美蘇之間的“冷戰(zhàn)”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特點就是兩個經濟體基本上都是互不相連的，最主要的沖突在于兩國之間的軍力競爭。而這一次我覺得是非常不一樣的，美國一直以來以軍事實力作為最重要的氣力體現(xiàn)，然而中國卻不是這樣：中國最重要的兩種權力表現(xiàn)形式——在歷史上和當代——都是是經濟和文化。 中國的子孫以為我們應該往避免戰(zhàn)爭，而不鼓勵戰(zhàn)爭，這并不是意味著中國的軍事氣力并不強大，而是中國不會像美國（或者蘇聯(lián)）那樣行動。 中國看重長期，他們相信在長期，中國的經濟和文化實力將會終極成為決定性的氣力。這種思想使中國人非常有耐心，這和美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中國有前瞻的思維，明白現(xiàn)狀不會持續(xù)到永遠，中國在未來將是一個截然不同的新的大國。中國的崛起實在一直都是以一種非常和平的方式，同樣的崛起在美國、歐洲的法國、德國，還有日本，實在是非常不一樣的。 從1978年以來，中國的崛起都是非常和平的。中國有一種非常截然不同的思維方式，這源于截然不同的歷史。 中國會找到辦法抵抗美國對中國的削弱和孤立，它的崛起會繼續(xù)，但它也需要與美國保持一個持續(xù)溝通的狀態(tài)，盡可能避免美國找到更多的理由或者借口使關系繼續(xù)惡化。 中國的耐心已經有所表現(xiàn)，中國在反制美國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和對華為的行動，但同時也非常小心，不激化關系，或者給美國升級的理由。這非常重要，不為短期好處犧牲長期利益。 當然，中國也必須建立更多的橋梁，來增強與更多國家之間的關系——也包括和歐盟之間的關系，只有這樣才能夠抵抗千航國際住美國對中國的孤立，才能對世界展現(xiàn)中國多邊主義的目標和價值觀。 （文章轉載自微信號“中國發(fā)展高層論壇”，觀點僅代表作者本人，原稿略有刪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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